永乐辛丑殿试策对

     皇帝制曰：帝王之治天下，必有要道。粤自尧舜，至于文武，圣圣相传：曰执中，曰建中，曰建极，千万世帝王，莫不守此。以为天下治。朕自涖祚以来，夙夜祗承，永为取法于唐虞三代，然而治效未臻，其极者何欤?意所谓中极之外，抑别有其说欤，且古今论治之盛者，于舜则日无为，于武王则曰垂拱，稽之于书。舜命九官十二牧，敬天勤民，制礼作乐，敷政明刑，皆有事焉，安在其无为?武王大诰，武成之后，列爵分土，简贤任能，修五教，举三事，立信义，行官赏，亦有为矣，安在其垂拱?朕今欲无为，垂拱而治，舍舜武将何?所取法欤?诸生讲习先圣之道，所以考之于古，宜之于今者，必有其说。朕诚以为，非尧舜无以为道，非文武无以为法，非无为以为垂拱，不足以为治，然所以求尽其道，求底其法求臻，其治者，亦尚有可得而言欤?其备陈之无汛无略，朕将尽览焉。

第一甲第三名  臣裴纶监利县人

    臣对：臣闻帝王之治，本于道；帝王之道，存诸心。盖治之所本者，固不外乎中极之道，心之所存者，亦不越乎中极之理。尧舜之所以命官咨牧，而致无为之治者，存此中此极也；三代之所以简贤任能，而跻雍熙之隆者，推此中此极也。恭惟皇帝陛下禀聪明睿智之资，全仁义礼智之德，尊临大宝，统绍洪基，以二帝三王之心，行二帝三王之道，一号一令之施，无非允执厥中。一政一事之发，莫非建其有极。故普天率土，无一人不归于日照月临之下，椎髻卉服，无一人不乐于春台玉烛之中，然道已至矣，而犹以夙夜祗承为念，治已隆矣。而犹谓治效未臻其极，于是发德音，下明诏进臣等于廷，降赐清问，而拳匕以取法唐虞三代为言。

    臣有以知：陛下之心，即天地于穆之心也，臣虽愚昧，敢不拜手稽首以对，扬圣天子之休命。臣闻鸿蒙初判，治道未形，帝王继作治道斯著粤自尧有钦明文思之德，而膺天眷之隆。舜有温恭允塞之德，而致无为之治。禹之祗台德，先而文命，敷于四海。汤之圣敬日跻，而帝命式于九围。徽柔懿恭者，文王也。率能致修和，有夏之盛。永言孝思，武王也。率能成九年未集之统，  当是之时，比屋可封，而人有士行俗臻康而又世底隆平，是岂无要道乎?语曰：咨尔舜天之历数，在尔躬允执其中者，尧之所以授舜也。书曰：人心惟危，道心惟微，惟精惟一。允执厥中者，舜之所以授禹也。成汤之懋昭大德，而建中于民。武王之访问彝伦，而建其有极。中极之名，虽异而为要道，则一千万世帝王之有天下，莫不守此以为治。我太祖高皇帝，圣神文武，钦明启运，俊德成功，统天大孝以天下之大圣、行天下之大事，承尧舜禹汤文武之传，继尧舜禹汤文武之政，既已纳斯民于至善之中，措斯民于安宁之域矣。今陛下嗣登大宝，体正居中孜匕焉，惟唐虞之德，是务唐虞之德。即太祖高皇帝之德也。汲匕焉，唯三代之法，是求三代之法，即太祖高皇帝之法也。故天下虽大，而民之会极归极者。不啻若淑气至而天下皆熙熙也。四海之广，而民之遵义道者，不啻若黄钟动而万物皆勃勃也。雍熙之治，无问于九有太和之治，覃被于四方。

    臣有以知，陛下之德，继尧舜禹汤文武之德。今日之治，继尧舜禹汤文武之治，尚何有先后彼此之间哉。夫唐虞三代，-所以致治如彼之盛者，不外乎此中此极。陛下所以致治如此之隆者，亦皆本乎此中此极，为治要道，端在于是，岂中极之外，又别有其说哉。且古今论治效之盛者，必以舜与武王为言。孔子之称大舜，则曰无为而治者，其舜也。与夫何为哉。恭已正南面而巳矣。史臣之述，武王则日：惇信明义，崇德报功，垂拱而天下治，夫岂无自而然哉。舜命九官以治乎，内咨十二牧以治乎，外察玑衡，以齐七政，则其敬天之政，修命后稷，以播百谷，则其勤民之政。举伯益典礼，而礼无不备后夔，典乐而乐，无不和契，敷五教，而民克遂彝伦，皋陶明刑而民不犯于有司，是安在其无为?至若武王大诰，武成之后，列爵而惟五分土，而惟三旁求俊又而贤能者无所遗，举能任贤。而不肖者，不得进修五教，而父子君臣之秩，然重三事，而民食丧祭之惟谨立信义，而教化无不孚行官赏，而黜陟之，惟允是安在于垂拱。盖圣人之有所为者，正所以立无为之本。岂有无为之治，而不本于有所为之日乎。圣人之有所事者，正所以建垂拱之基；岂有垂拱之盛，而不原于有所事之时乎?譬之天焉。鼓之以雷霆，润之以风雨，不可谓无所为矣。然岁功自成，而品物自亨，果出于有为乎?照之以日月，运之以寒暑，不可谓无所事矣，然万物并育，而各正性命，果出于有事乎。

    陛下以文武圣神之德，而统承宗社之隆，体尧舜之德，法文武之政，钢纪法度，粲然而有条，礼乐刑政。四达而不悖林生总聚者，咸得遂其生，凡有血气者，莫不安其所是，即今日之尧舜禹汤文武也。无为垂拱之治，岂特专美于虞周之世哉，然尧舜之道：文武之法，无为之治，皆陛下身体而力行之也，而尤以为非尧舜，无以为道，非文武无以为法，非无为无以为垂拱，不足以为法求所以尽其道，底其法臻其治。俾臣等，备陈之此，诚舜好问，察迩言之心，文王望道，未见之意也，臣于终篇敢不俯伏。而献其万一焉。然治固本于道，道固存于心，而心所存，以为要者，则在于诚与敬也。陛下能以诚敬之心，而求尽其道，即书所谓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者也。能以诚敬之心，而求底其法，即书所谓立其信义，行其官赏者也。能以诚敬之心，而求臻其治，又非中庸，所谓笃恭而天下平者乎。

    若夫考之于古，而宜之于今者，臣以为皆不出于中极之外，又奚以多言为哉。臣愿陛下终始此心，终始此道，则无为垂拱之盛者，有不在于今日者乎。干冒天威不胜战栗之至。

    臣谨对    诚确清矫    万世不朽

    录于光绪戊申重修《裴氏族谱》卷一《策对》(第14至19页)